明天是成人仪式。
老师私下里叮嘱我，这次家长别再缺席了。我沉默地从办公室出来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。爸爸才四十出头，头发已略微灰白，渐渐佝偻的腰仿佛是一夜间被压垮的。自高中以来的家长会，每次他都缺席了。我知道，大概是因为之前他生过的那场重病，自那后，他变得有些消沉。热闹的地方不去，与我聊天也愈发地少了。可即便知道这些，也心疼他，暗示自己，随他去，这些家长会也没那么重要。但每当在教室外看到满座的家长中空缺的那个位子时，心还是不由地空落落的。
其实，我是真希望他能出现在教室某个位子上。倒不是说一定要做什么，只要他在身旁，我总会感到踏实与安心。而他的缺席，也让我的心缺了一个小口，有点疼，有点酸涩。
到家以后，我颇为踌躇。为难了好半天，不知如何开口。妈妈是肯定没有时间的，可爸爸……第二天一早，我琢磨着大不了说完就去学校躲着，便硬着头皮开了口。当时眼睛都没敢抬，只盯着脚下的地面，仿若如此便能盯出一个洞来，让我藏匿其中，不必如此受煎熬。
爸爸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不语。不过，他也没有直接回答，只问了一句：“成人仪式？很重要的吧？”
我一震，有戏！没来得及抬头望他，便又连忙点头，重重地“嗯”了一声，“我18岁了。”自己还没想明白为啥冒出这句话来，那边，爸爸已应了一声“好。”
我如释重负，满心欢喜。
而爸爸，忙碌了起来。
他从床底抱出一个封得很好的盒子，找出了多年不穿的皮鞋。小心翼翼地打开，又小心翼翼地擦拭。看我还在边上发呆，爸爸瞥了我一眼：“看书去！”
我坐在凳子上，背对着他，听着身后尽量放轻的窸窸窣窣的声响。一会儿，门开了，又关了。爸爸出了门。在这不长的时间里，我脑袋里是一片混乱。其实他一直就在那里，缺席了那么多次的家长会，有什么要紧的呢？爸爸还是我的爸爸。也就短短半个小时，让我对之前的沮丧感到羞愧。我的心有点胀胀的。
待到爸爸再回来时，我很是惊讶。他去理了个头，身上还穿着件不错的外套，像城里人穿的那样，看上去意气风发。
发现我在看他，爸爸略有尴尬地解释了一下：“这衣服是跟你大伯借的。难得一次，不要紧的。你们学校城里娃多。我是你爸，去不能太寒酸了……”
我一时哽住了。
龙应台的父亲开上小货车送她，停在侧门口，不愿去正门，怕这旧车老车与女儿教授的身份不相配。天下父母莫不如此。恨不能将所有全都给了孩子，唯恐不尽，不够好。
爸爸，您也是这个原因，才选择缺席那些家长会的吗？
酸涩内疚涌上心头，泪水溢出了眼。不愿爸爸看到，转过头去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爸爸，现在我才明白，您之前的缺席，与您今天的出席一样爱得厚重。
今天，我18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