绵绵细雨融解成水气氤氲的黄昏。柏油路上，人行道上遍布吹落的残叶。街上出现了小河，草地有了新生的池塘，倒映着初上的霓虹。市中心大楼在低垂的乌云下鬼影憧憧，从两侧黑暗的平原。时而割裂天空的水珠预示着江北市即将迎来又一场雨。
马路的红绿灯前，他的身影淹没在涌动的人群中，高挺的鼻梁上还挂着雨珠。摩肩接踵之下，一老妪极其艰难地挤出人群。她已是耄耄之年。时光很贪婪，吞噬了她面部的所有细节，入眼的尽是深浅不一的沟壑。
刺眼红灯为她的脸染上了红晕，她却仿佛熟视无睹。老妪佝偻着身子，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风中，自顾自颤巍巍地前行。红灯前的人们皆露出异样的目光，更有人爆发出“倚老卖老”的刺耳辱骂。红蓝的车灯交相辉映。老妪恍如隔世，白发在空中凌乱，双眼迷茫而空洞。
寒冷是最灼人的。老妪不知所措，众多目光如利箭一般，让她喘不过气来，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虑，她竟如孩子般捶胸顿足。
人群中的少年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，长舒一口气，心中已经有了猜想——她是个色盲。
犹豫片刻，他终还是迈开了步子。走至老妪身前，望着百口莫辩的她，少年黑白分明的眼中露出一丝怜悯。他缓缓蹲下，四目相对，老妪的眼前有一层混浊的水雾。“把手给我。”少年伸出白净修长的手。老妪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，心中似寒冷的坚冰在春风的吹拂下融化，眼神逐渐清明。她握住少年的手。
少年的手心处传来一阵冰凉，老妪的手粗糙如枯树的树皮。
脚步声时而细碎时而缓慢，与清脆的雨声交融，悠长舒缓。迷濛的雨丝密密斜织，如滴入水中的墨般晕开，淹没了高挑，矮小的两道身影。
月华似练，月下的乌云褪去，江北市的天空深邃浩渺。夜色如水，月华似练。清辉下的少年手中仍残留着老人手上的凉意。
“让我牵起你的手。”他低声呢喃。刹时，闪烁的红绿灯，初上的霓虹，如墨的夜色，与那两道风雨中的身影愈发显得清明，那一声呢喃中，一切美轮美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