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，因几千年前一位楚人而闻名，乡里人在纪念这位名人的同时也进行着采茶、制茶的活计。村上附近有几家人都种着茶，都选在五月初这个时候去采了。然而我们家却没有种茶，山前山后数亩地里，偏偏没有我家的茶田。
即使自家没有茶田，爷爷也十分好喝茶。他从来不去买外面的茶叶，少些时候可能会从其他熟人那里顺些茶来，大多数时候是嘱托小一辈的人去河堤采些尖尖的叶子来晒干泡茶。爷爷喝了一辈子这种“野茶”倒也没喝腻，家里的木头架子上常是铺满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叶子，整个小院都是充盈着这种山间的味道。后来我知道，这些叶子不仅用来自己泡，也会和邻里换着茶喝。
偶尔端午我们空闲着，母亲会讲她幼时如何和外公在茶田里采茶，又回家里泡出凉茶。他们也会去摘些柳叶，只是离得远，不常去。母亲还说，外公家和爷爷家以前经常把茶叶换着喝，就会让她提着小篮子去送，因此小路旁延伸的茶树的鲜绿，就成了她幼时记忆中最熟稔的颜色。
今年端午比往年要热些。前一天，母亲把我们叫到一起，嘱咐我们在天没亮时去河边捋柳叶尖。五月真是说热还算温和，说凉却也暖和。母亲说的河大体是绕山的，山前的柳早在盛春就被人“光顾”过了，我们一行人就去了山后。
端午抓住了一点春天的尾巴，因此山脚下的花大多还开着，只是没有以前盛了，生长在密匝匝的绿叶后面，本身鲜丽的颜色又让它们好不惹眼。所幸又是晴日，土路都是干燥的，并不泥泞，因而走起来也就轻松的多。
嘴上说着苦工，事实上柳叶是最好捋的，高处的柳叶扯个柳尖，低处的柳叶一摘便落。无论高处低处，皆可以放入口中一品。尝柳叶就好似将那五个月的空气的味道全都溶在心上了，不是想象中口香糖的味道，相反带着一点点苦涩。边走边摘，边走边尝，倒也是一种采叶子的方式。不一会儿，便装了满满一篮子，这还不包括吃进去的。
最终的成果超出了预额，回家时的心情都是飞扬起来的。母亲一见我的样子，也笑着接过篮子在架子前收拾起来。不一会儿，她就把我从屋子里叫出来，皱着眉说：“你这叶子怎么还有从西边捋下来的，这种树叶子就不能泡茶啊。”我一阵愧疚，母亲确实提前和我说过不在西头摘，不过我见那树叶长的细长好看，便也顺手捋了不少。母亲一个一个从篮子里挑出来，那厚厚的一层叶子果然扁下去了。好在基数够大，挑去一些仍然达标，我的笑容才又回来。她将我们采的叶子洗净蒸熟，晾在了架子上。
如此这个端午便有茶有叶，有寻常人家的诗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