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余辉洒进客厅时，我看见奶奶坐在百叶窗前。似无察觉我窸窸窣窣的脚步和光斑在她厚实的棉衣上跃动，奶奶自顾自地一针一线织着毛衣。见我近前，奶奶轻轻嘀咕了一句：“入秋啦——”
是啊，入秋了。我抬头望了望窗外，金辉的天空正回旋着翻飞的雁阵哩，我知道这是打小起，奶奶便开始张罗着为家人织毛衣的时候了。
我贴在奶奶身后，垂眸细看奶奶稳当地安置妥每一根线，那银针乖巧地随她熟练的动作细碎地闪出光来。正看得入神，我忽然注意到奶奶身边堆着一摞毛衣，从款式上一看就知是我小时候穿过的。这么说，奶奶是用以前的旧毛衣，来编织今年秋冬的新毛衣了？我怔了一瞬，赶忙问：“奶奶您为什么要用旧毛衣的毛线来织新毛衣呢？旧毛衣，我还想留下来作纪念呢。”
奶奶停下了手上的活计，抿了抿嘴唇，转头微笑着说：“丫头，你还蛮有想法的嘛？可今天要不是奶奶从衣柜里翻出来，你恐怕早忘掉还有这件旧毛衣了吧？！奶奶想把旧毛衣翻新一下。”
我嘟起嘴，有些不快：“奶奶，我的确想留下旧的款式，再说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钱，是吧？”奶奶笑了笑，继续动起了针线，没有理睬我的想法，自说自话地嘟哝着说：“不是家里缺不缺钱哩，过日子就得‘节俭’一点……”奶奶顿了顿，又说道：“再说啊，旧毛衣留在柜里不能穿，又要购置新毛衣，这……岂不是浪费？”奶奶停下来瞅着我，我想了想：“您是说，织成新的，就节俭了？”奶奶摇摇头：“也不全对，把失去价值的化作有价值的事物重新利用，如一个圆圈，物尽其用，这才是节俭。”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也学着奶奶折下旧毛衣的一截线头，将它整齐地归入新编的架构中……看着指尖针线如彩蝶般飞舞，我若有所悟地沉思起来。
奶奶提倡的节俭，其实早已不止于织毛衣了。奶奶每天适量地做饭，避免吃不完造成浪费；奶奶时常要求大家及时关紧水龙头，让我做题时打上两面的草稿，不草草用完了事……奶奶一点一滴都在节俭着。
原来，我一向自诩为超越奶奶老一辈的新人，其实我不知不觉已骄奢了多少年，早丢了“节俭”的美德。《资治通鉴》有言：“俭约，所以彰其美也。”真的是——要不是这么多年来，奶奶勤勉节俭地操持生活，我们家哪会有今天这样殷实富裕的生活？奶奶一直是在我们家播种节俭生活的种子啊。
夕阳西下，客厅中的一老一少，时而挥舞手臂，时而垂眸思量，时而细语低笑……我没再执拗，而是静下心来，陪着奶奶一针一线将旧毛衣变作新款式。看着我们手中成型的新作，我自豪地翘起了嘴角。
一针，一线，翻飞舞动，细细勾勒出我们家甜蜜幸福的节俭生活。